[專訪] 冷靜的音樂狂熱者--Pam Chung 鍾達茵


(照片提供:Pam Chung, Kwok Carol Photography)

鍾達茵Pam Chung,大人之音樂主腦,在網誌及Facebook上介紹各種玩具樂器,也用它們演奏。如果在網上搜尋她的名字,會見到不止香港,內地網民也好奇她的背景。因為她既是樂隊和音,也擔任demo歌手,曾參與陳奕迅Moving On Stage巡迴,寫過〈上帝是男孩〉、〈於心有愧〉……她的生命與音樂一直緊緊連繫著,「音樂人」應該最能說明Pam的身份。

從討厭唱歌開始

很難想像以音樂維生,閒時作曲拍片上傳、辦音樂會的Pam小時候討厭唱歌,多得姐姐拉她參加歌唱比賽,從此踏進音樂世界。現在不乏電視台、唱片公司舉辦的歌唱比賽,但「當時未流行歌唱比賽,主要是社區中心辦,一年中只有暑假會有多些比賽」,後來更以唱歌賺錢,十三四歲已經在酒廊兼職,「放學就去唱,好辛苦的。現實點說,以前在家鄉雞工作一小時十五元,我在酒廊唱20分鐘有數百元。對中學生來講,是很多的收入」。全盛時期一晚唱三場,「當時讀演藝,放學後回家休息一下,晚上九點在金鐘Star East唱兩場,接著去灣仔唱一場。」唱歌變成工作,初出道又有很多人找她唱,不難想像,年青人覺得繼續唱下去應該有點前途。「加上不太喜歡讀Sound Production,就放棄學業,找了份寫字樓工作,朝九晚五,下班去唱歌。」

創作之始:想寫所以寫

喜歡唱歌但沒有辭去工作全職「追夢」,她對音樂有熱情,卻對「做音樂」很謹慎:「好認真,在香港做音樂,首先一定是要『唔憂』。你不工作,自己都無飯食,玩什麼音樂呢?首先要有收入,再付出自己其他時間,我就會欣賞。」是對現實妥協嗎?但看Pam走來的路,卻更顯她對音樂的堅持以及認真,她對樂理、樂器一竅不通,全憑一股「覺得自己可以」的勇氣,踏上創作的路。

因為開始唱demo而認識了一班創作的朋友,在對方鼓勵之下自己也寫起歌來,不懂樂器就用自己的方法寫曲:「不理意思,總之音對了就好,寫字來記低Melody。當時需要好大想像力,01、02年仍未懂彈琴,就用詞記下整段Melody,再找懂音樂的朋友再寫成譜」。不懂填詞,朋友太忙又幫不了忙,就自己動手。「那時電話仍未有錄音功能,是要用錄音帶的」,這段日子維持了幾年,至04年一個監製選了她的歌給薛凱琪唱,就是〈上帝是男孩〉。「那時懂彈一點琴, 自己配Chord,但當然是錯的啦。不過因此有這首不太正常的歌!我現在反而寫得『好正路』,可以預計到的。完全不能理解當時的曲那些Chord為什麼是這樣走,其實是因為當時不懂。」日子有功,慢慢創作成了興趣,更開始可以寫自己想寫的:「之後又寫歌詞又開始『捉到條路』,開始可以將感覺、想寫的事情放進歌曲。我不是每首歌都拿去賣,偶爾再聽可以看到自己不同階段的傻」,寫歌是興趣,完成後有人喜歡就賣給對方,所以想寫才寫,沒有壓力,也就不算多產。

音樂態度:最緊要玩得開心

目標為本、想做就做的態度,也是Pam學樂器的動力:「因為我想做到這件事,而不是想做好這件事,我才去做。」因為羨慕別人可以彈〈夢中的婚禮〉所以學鋼琴;看見別人寫歌,覺得自己也行,就去寫;想試自彈自唱,失敗了就練到成功為止。音樂成為興趣,空閒時間就被音樂佔據,漸漸就浸出了一些能力,「所以我全部技能都不是最好,但剛好夠用」。

由對創作一竅不通,到自己作曲填詞,甚至賣出第一首歌,Pam的付出和經歷使她不時向有意入行的年青人「潑冷水」:「現在有年青人跟我說想做音樂,我都會就千萬不要。因為你做到,是好運或是一種恩賜。它始終都是一種娛樂,到你做的的時候,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最近都很多年青人叫我教他們唱歌,但你唱歌是想唱什麼歌呢?你想唱歌還是當明星唱歌?兩件事情來的。如果你要做明星唱歌,你要付出很多東西;如果想唱歌,你要付出更多。譬如請你來錄音,彈C音,你唱E音,你這樣還來唱歌?有些問你寫歌是不是買個 Program就可以,對呀但買了不等於你就會寫。現在科技太先進了,大家會想如果我要寫歌,要買哪些Program才可以寫。你找個三十年前寫好好聽的歌的人來問,他們是沒有電腦的,拿支結他就寫歌。但現在很少人拿支結他寫歌,反而以為在電腦開一個loop就可以寫。但你可以寫,我不反對,但你不要想去做作曲家、去唱歌,你當玩是OK的。」

但難道全職唱歌的都不能純粹享受音樂?「除非你好叻,或者是天才,或者有運氣,有人欣賞你才可以。有人覺得自己唱歌好好聽,但我覺得你唱得唔好聽喎。正所謂『面係人地比』。自信心有時候不可以太高,但你當玩一下,像我,你看我多開心!有人睇就睇,無人睇就自己睇囉!」

大人之音樂會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不再喜歡唱歌,即使唱出來沒什麼問題,但就是覺得沒有心情、「冇晒火」甚至想找份工作,不再唱下去。但她的人生跟音樂太有緣份,「這些時候就有人找你唱,有人找就繼續唱吧。但就提醒自己要將唱歌當做興趣,不要想做全職歌手」。

音樂還是能令她快樂,「其中一個不想轉行的原因是,我付出我的快樂,得到的比做一份寫字樓工開心。」即使全職做音樂,唱和音和錄Demo,但不是經常有很多工作,加上以前做和音是沒有credit的,她也不覺得要用這個身份做什麼,反而是自己唱著開始「覺得人生有些事是要做的」,但只彈琴唱歌又有點悶,就決定利用自己的另一個興趣:收集古靈精怪的樂器。

Tenori-On

「一直都喜歡儲細細件的東西,和各種樂器,做了音樂就發現了Tenori-on,就想不如有空就自己做些事吧。」最初只是用Tenori-on唱歌,拍下片段放上Youtube。直至09年尾,文恩澄(Ranness)覺得她的音樂很有趣,邀請她去自己的Dogside Cafe表演,需要想個名字,但又不想用真名Pam Chung,「好奇怪,明明唱開和音又走出來,但演出一定要個名字嘛,就用了大人之音樂,反正有那麼多『玩具』,就標榜用玩具玩音樂。結果用到現在,其實沒特別意思,只是不想用真名,又有個原因讓大家來聽我唱歌。」第一次的大人之音樂會就誕生了。

工作和業餘興趣都與音樂有關,但Pam還是很清楚自己的不同身份。「老實說,做Artist和做歌星是不可以一起的。但我現在又不是做歌星,只是做一個project,和我的工作沒抵觸,而且亦不會好出名。」這個Project源於兩個簡單的願望:想唱歌和想被電子音樂網站MatrixSynth報導。她先後在Dogside Cafe、Fringe Club和呼吸Cafe等地方唱歌,Matrixsynth亦有一頁介紹她的音樂。「其實大家主要來看玩具,接著才是聽我唱歌(笑)。最近還發現大家是來『駁咀』、來玩和來開心的!所以發展到現在。」

大人之音樂本來的目的已達成,還有額外收穫。

「因為每次大人之音樂會地方都不算寬敞,所以和觀眾有很好的互動。有時完show後同大家閒聊,知道有人玩樂器,就可以在以後的表演一起玩。我都想不到會變成這樣。其實一開始都只是想唱歌,但現在又發現可以令很悶的朋友開心,越來越有意義。」像最近她為四位公益金總理編了一首medley,但他們第一次練歌就覺得好難。Pam最近剛好在玩looping,即是用vocal的processor錄一段vocal,可以是chord也可以是beatbox,不停loop著那段錄音再在上面唱歌。她說在美國、新加坡、泰國都蔚為流行,甚至已經有looping比賽,只是香港仍然不太普及。「我偷偷地將looping加入那段medley,他們不知道的,所以可以唱出像acapella的效果。但其實只是重覆唱自己那部份,玩得好開心。」

開Show血淚史

超額完成目標,大人之音樂這個Project也一直有改變,從最初用Tenori-on,到加入不同樂器、不同玩法。Pam發現自己「最好都是唱歌,不是說唱得好聽那種好,而是我很了解怎麼去用那些音。所以開始專注在這件事上。」如果看她早期演出的片段,會發現她好忙碌,獨自玩好幾件樂器,又要彈琴又要唱歌,還有那些玩具。

「回想第一次開show,真的好辛苦,每次我都抱病演出。Fringe Club那次開Show前失聲,我也有唱,但幸好東日有Mastamic雷有暉Joey Tang,為我唱了好多,唔係真係死得。」因為初期的大人之音樂只有Pam一個人,「由落實演出到籌備、想run down,80﹪都是自己做的。」但到呼吸Cafe音樂會用Full Band,令她輕鬆不少「出show前兩星期,練習四次,就可以了。但Dogside、Fringe Club那幾次,一個月前要把所有事情決定好,整個月就每天留在家裡練習,玩到麻木為止。因為我按完這個又要按那個,大部份都不是Program,是現場的,按歪一點點就『好肉酸』,所以要好準確。」

請了朋友來Full Band演出,包括「鐵膽」結他手Joe,「幸好我用『大人之音樂』這個名字,不是Pam Chung。那就可以無限增加成員。像上年的地方比較小,不可以放太多樂器,也不能彈琴,就請Joe幫我彈結他,我就玩簡單樂器,也有彈結他。」她的Band都是認識多年的朋友,所以很有默契,只需要練習三、四天就可以,比起以前「一腳踢」輕鬆許多之餘,full band演出也是自認最好看的一次。「你看Video見到我有個好小的房間,那就是我音樂的空間,演出所需的樂器都要放在那枱面上,又要安排位置,又要練習演出時的手勢。好辛苦,回想都有點怕。」所以她希望以後場地許可都可以用full band演出。

額外收穫:網友Masta Mic

MastaMic

除了為觀眾帶來樂趣,越來越豐富的演出陣容,大人之音樂也為她帶來一個重要的朋友,就是最近出碟的Mastamic,「我與他是Line Friend,真是網友」。Pam開始放影片上網,有一天收到Mastamic的訊息,「我那時覺得他是壞人,但交換了MSN聊天,他又傳自己的影片給我看,說是玩Freestyle的。那時他還未錄Mixtape,只是傳live演出的片段給我,就一直保持聯絡。」他們首次合作是〈超過可怕的事〉,Pam自己的作品,「後面有一段feature了他」。到MastaMic推出首隻mixtape時,「裡面一些聲效呀,兒童合唱團的聲音,都是我幫他唱的,又幫忙唱了女聲」。最近的〈流行無罪〉Pam也玩了一個remix版,「他出〈流行無罪〉,我沒有理由不做些東西嘛。我之前在Fringe Club的音樂會,也是他hook up的,他對我的音樂事業幫助很大!」

低科技玩具

Pam每次演出都帶一堆玩具樂器,又要預先練習好久,她也定期在網上介紹玩具樂器,「每放一件玩具上網,就會有人向我介紹Ipad版。你來大人之音樂會,不會有方便的gadget,我還是不怕麻煩用行李箱帶工具去。」有些人可能會覺得一部Ipad已經可以取代她一行李箱的玩具。

「是的,但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麼不留在家裡自己玩?即使像Tenori-on也是digitalize了的sample,但用Ipad玩出來的聲音質地還是不一樣。而且Tenori-on起碼有按鈕,會有『啪』的聲音。為什麼我要對著塊玻璃表演呢?你們來看,我也想讓大家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不然我播MMO就好。這是我的執著。」的確,看大人之音樂會,就是為了看有趣的樂器,要看人玩Ipad,搭一程地鐵都看夠了。

這種執著其來有自,她說自己是科技的見證人,對科技的發展很有體會,甚至她為人熟悉也與科技發展有關。「現在做show,定期有gig,可以將影片放上Youtube」,但原來她最多人認識的時期,youtube還未流行,連現在廣為音樂人推廣自己的Facebook Page也未出現,「有個個人account已經好領先」。「人地開始知道鍾達茵呢,是07年做了Moving On Stage演唱會。當時樂隊只有我一個女生,很突出,又走大陸Tour,又作左隻於心有愧啦,大家就開始認識我。但那時Youtube還沒流行,我第一次放影片上Youtube是09年」,所以連內地百度網都有個「鍾達茵吧」,內地人就是07年開始認識到她,卻還不容易找到她的資料。「加上我不會每次做完和音又放上網讓大家知道,因為那是我的工作,不關事的,所以更難找到我的資料」。那現在你玩起大人之音樂,有唱片公司向你招手嗎?「暫時沒有,因為這件事是多了人知道,但不是很多人知!」

未來大計:出碟

她的音樂會其中一個特色,是演出時會說很多話,其中一個原因是在酒廊唱歌時習慣了,「我不說話,觀眾就會走掉」,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觀眾未聽過我的歌就來音樂會,沒有共鳴呀」。大人之音樂會除了會翻唱,也會玩她的創作,「有時寫歌會將小事化大,譬如〈決心不再遇見 只想一個人〉,有次Encore想不到唱什麼就拿出來唱,大家好喜歡,歌詞好『到肉』。原來自己經歷過的事,很多人都有經歷過。〈天秤座〉就是見有首『水瓶座』,我就寫首天秤座給自己。〈接踵而來〉就是有些小朋友失戀,我用他們的故事,無意中寫成一首歌,但反應又OK。」雖然歌曲反應不錯,不過大家只能從音樂會現場,或是youtube的演出片段欣賞,「有時候他們聽了會問我拿MP3,我都說沒有,其實是真的沒有錄過」,也因意促成了她想要出一張專輯的念頭,「如果我想多做點什麼,有張碟可能會有幫助。現在有時間就做了。我會叫樂隊朋友一起做,用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有幾首歌已經錄好,還未開始後製。」

冷靜的熱情

訪問尾聲,出於好奇問Pam除了音樂,生活還有什麼部份:「睡覺,和小朋友玩。我其實是一個好普通的女生。我的家庭生活也好豐富,因為我們關係好close」,然後請她用Tenori-on示範了一會兒,非常有趣和迷人的表演。即使她說自己是個普通人,在閒時玩喜歡的音樂,想做就去做,也不覺得需要做歌手,開心好玩才最重要,卻總是感受到她對待音樂非常認真,才能嚴肅地說出「唱歌和想做明星唱歌是兩件事」,甚至勸想入行的人三思。在香港以藝術為職業諸多制肘,金錢的考慮、才華與天份,地利人和都不是單靠「勇氣」就能義無反顧,的確,Pam對音樂的熱情不會令你「起雞皮」,甚至可能有點太冷漠,但在輕描淡寫之下,會看見她確實地思考自己的目標和當前的處境,思考如何落實自己的熱情與興趣。這也是另一種追夢的方法,或許聽起來不夠浪漫,卻可能走得更遠。

大人之音樂
Facebook Page:http://www.facebook.com/musicaltoylive?fref=ts
Blog:http://pamchung.blogspot.hk/
Youtube:http://www.youtube.com/user/pamchung?feature=m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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