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報告] Fuji Rock Festival 富士音樂祭 – People, Music, Energy

Text & Image | Kit

聽音樂有一個很吊詭的現象，為什麼一首歌可以將那麼多人聚集在一起，但我們腦海中對每一首歌的詮釋卻明明不盡相同？突如其來，不期而遇，或許是久別重逢，發現世界上還有東西明白你，還有其他人與你抱著類似的心情對待一首歌，他們/ People、它們/ Music、給你注射了一支強心針/ Energy。

〈American Pie〉的作者Don Mclean 對1969年胡士托音樂祭有一句有趣的描述，「And there we were all in one place/ A generation lost in space」，五十萬人聚集在紐約市郊White Lake，燃點著大麻的年青人在浩瀚的草原、霧氣繚繞的山峰底下高呼和平與愛，要用數學分析，將每一個人簡化成為一個單位，從而了解他們聚集原因的話，他們的HCF最大公因數，必定是音樂。

有別於室內場館，音樂祭代表一次旅程，也代表一次與大自然接觸的體驗，由執拾裝備、計劃行程、架起背包、抵達會場、選擇營地、牢牢地記著表演者的時間表、不同主台的路線圖；每一日要解決的問題往往是人類最基本的需要，排隊買食物、上廁所、打水、洗澡、完成一日的行程再預算如何補充足夠體力，為明日與喜歡的音樂再會。音樂祭、正正表現了我們路途上最原始的需要。所有的答案，按照Bob Dylan於1963年新港音樂祭的預言：「The answer my friend，is blowing in the wind。」 如果他沒有欺騙我們，我相信答案可以在微風中的富士音樂祭裡找到。

7月21日，由高空三萬尺直抵日本Narita機場，抵達後再乘車前往富士音樂祭的苗場。紮營前一晚我是住在場地附近的民宿，為了應付未來三日的營地生活，第一天的休息來得重要。於民宿的溫泉認識了一位來自東京的日本人Kota San，初次見面就是玉帛相見。Kota San 已經參加了三次富士音樂祭，身穿2008年 Gan Ban Tee的他，日間是一名運水職人，夜間是一名自由搏擊選手，而音樂與拉麵是他治療搏擊後痛楚的最佳良藥，他還告訴我最喜歡的樂隊是Sigur Ros、BabyMetal及The Birthday，他身上散發的，壓根兒就是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7月22日早上，乘搭Kota San的便車到達會場，天氣很好，參加者魚貫進場，與朋友於營地會合，卸下裝備便出發前往不同表演場地，第一日的節目有點像暖身，主台Green Stage有 Sigur Ros、James Blake、Jake Bugg、Route 17 Rock n’Roll Orchestra及Boredoms，次大舞台White Stage 及Red Marquee有Disclosure、illion、The Birthday、Courtney Barnett、Lucky Tapes等等。要說當中最驚喜必定是本地薑illion，他們是那麼的catchy、清新、groovy得讓人放心跌入他們的懷抱，然而突如其來的電音卻令人觸電起舞，身邊的日本人也跟著音樂跳動，向日蔚藍，伴著太陽底下的微風，那一刻台下的觀眾就這樣被完全征服。

第二天(7月23日)，對自己來說是整個音樂祭的戲肉，主要是來自個人最喜歡的樂隊Wilco。早上於營地被猛烈的陽光熱醒了，在長長的人龍排隊刷牙梳洗，吃過位於入口位置的 Zarame Donuts & Coffee 便出發前往 Red Marquee，以 The Album Leaf 為第二日行程展開序幕。Red Marquee 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它本身是個半露天帳篷的設計，面積不大但聲音卻異常集中，而且它的地理位置非常佔優，旁邊是一個美食林立的廣場，它教懂我們另一種享受音樂祭的方法，原來你不用擠到舞台最前，喝著啤酒，一路排隊買食物一路聽音樂，這時候你會完全用了另一個身份參加音樂祭，你不再是一名死忠樂迷，背向台上的音樂，你會忘記疲於奔命游走不同舞台的壓力，相反，你對音樂祭裡面最重要的元素 – 人，即將有更有趣深入的觀察，那是有別於台上表現者以外更屬於自己的節奏，某程度上它傳遞了音樂祭的真諦，你不是為音樂而來，你是為音樂祭而來。

下午3時30分，Green Stage 的Travis出場了，看他們的現場永遠是那麼快樂。20周年的富士音樂祭，原來也是Travis 第四次在這裡表演，當天正好是主唱Fran Healy的生日，台上台下打成一片，Fran 更與觀眾大玩stage dive。看Travis你會感受到一份真摰的感動，那是一股將人與人拉近的力量，他們唱〈Side〉的時候會首先讓觀眾拍手給予拍子、〈My eyes〉會讓你抬頭看一下蔚藍的天空、〈Paralyzed〉與所有人活像四歲小孩般跳舞、結尾的〈Why does it always rain on me? 〉當然是萬人大合唱。毛孔的顫動與他們的真誠互相呼應，那是源自四個蘇格蘭大男孩給予台下數萬人的一份信任，正如 Fran 所講：「你們便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接著5時20分，最期待的Wilco走上舞台，Jeff Tweedy 與 Nels Cline 距離自己只有數十尺的感覺有點不真實，Wilco玩現場的實力已經是當今數一數二，專輯裡面所有古怪、瞬間即逝的聲效在現場沒有絲毫缺漏，那討厭的音符，游走突兀與悅耳之間的〈I am trying to break your heart〉與第一次聆聽Yankee Hotel Foxtrot的回憶相互連結，只是音樂的背景不再是專輯封面那芝加哥Marina City雙子塔，而是富士音樂祭底下的山峰；〈Art of Almost〉現場版的漏電聲是在家花費再多金錢也複製不了的聲音；〈Via Chicago〉、〈Hummingbird〉將Wilco alternative country 的鄉愁表露無遺；當〈Heavy Metal Drummer〉的前奏響起，Jeff 唱出I sincerely miss those heavy metal bands/I used to go see on the landing in the summer，兩句歌詞便凝聚了多年與Wilco 的回憶與當下心情，就是Being There了；〈Cold Slope〉，新專輯的曲目，再一次證明他們已經重新定義了一首流行曲的架構，擾人的正歌，悅耳到不可能的副歌玩弄著大腦的適應能力；他們以 Sky Blue Sky 的〈Impossible Germany〉作結尾，Nels Cline 悠長的結他獨奏，那激盪得背脊筆直的姿態已取代了腦海中看youtube的影象，能夠親眼目睹、親耳察聽專屬Wilco那不和諧的美，真是一件美事。

7月24日，最後一天的音樂祭來得輕鬆，早上搭乘纜車Dragondola前往Day Dreaming & Silent Breeze，一個位於山頂的場地，俯瞰一下整個音樂祭會場便抵達White Stage，觀看日本的爵士樂團 Soil & “Pimp” Sessions，他們的即興演出非常厲害，台上數人彷彿都有自己的 sessions，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樂器便由結他主導轉到敲擊獨奏，主唱一聲令下，低音大提琴手便會走到佔據歌曲主角的位置，所有樂器都是一進一退，和而不同，可見他們深厚的技術和默契。

來到日本，當然要一睹這個島嶼的獨有產物 – Babymetal，一個糅合歐洲 Heavy Metal 與日本 Kawaii 文化的混種音樂類型，基本上Babymetal顛覆了傳統重金屬的形象，三個小女孩完成入侵了過往男子漢專屬的領域，它竊奪了一眾headbanger 的心，同時吸納一群新的聽眾，它對重金屬的剛陽之氣投下一記重擊呢。日本人說故事的技術非常獨到，演出前大熒幕甫出現Babymetal 的故事，一切也是由背後名為the Fox God的角色操控，同一時間神秘的 the Fox God是唯一全能全知的力量，那徹底是一門宗教傳播吧。你可以說那是Babymetal 的市場推廣方法，但當今還有一隊樂隊可以建立搖滾樂獨一無二的神秘感，相信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當晚由Red Hot Chili Peppers 結尾，雖然已是第二次看他們，但他們現場的感染力始終屬於天團的級數，Josh比上次更融入整個單位，表現也更加放膽，Flea維持他一貫野性的作風，與Chad的drum n’ bass 依然牽動著台下觀眾的心臟，Anthony亦愈見集中，途中更因PA出錯靜音而丟麥克風發洩，以中指回報工作人員，看到這裡，數位大叔依然是 red hot like chili pepper 呢。

多達十萬人參加的音樂祭，每個人也成為一顆獨特的接收器，反饋的力量是如此強大。每一天的走走吃吃，眼球耳朵心靈的張開，你會發現我們的需要其實非常簡單，那是單純享受和分享音樂的快樂，原來lost in space 的意思就是音樂所定義的一個空間，它不着邊界，它就是音樂所引領我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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