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評] My Little Airport – 《寂寞的星期五》 (2012)

就像你永遠摸不清My Little Airport的下一張專輯會找某某當封面，你也不會明白他們的每一張專輯會有多少首歌、你更不會知道專輯裡又會調侃什麼人、針砭什麼時事，以及如何的淫蕩……是的，如今的My Little Airport，早已不是那個號稱“在動物園散步才是正經事”的小清新民謠，而是進化成為一直奇葩的“變態” 組合。

顯然，簡單地以所謂的音樂種類去劃分My Little Airport，顯得非常的怪異。民謠愛唱的那些風花雪月他們完全不涉及，他們的音樂完全和主流背道而馳，毫不妥協——阿P不會妥協，不願意妥協，市場和聽眾亦不需要他妥協。例如最新的《寂寞的星期五》，充滿著濃郁的獨立氣質，至少，你從那洋洋灑灑的十七首歌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也許在主流樂壇裡上一次專輯裡有這麼多首歌，還得追溯到汪峰的那張有二十六首歌的《生無所求》。

多當然不一定代表就好，而是顯露出他們並沒按照牌理出牌的變態——我之所以一直用變態形容My Little Airport，是因為他們的歌曲裡處處顯露出非常態的思維。典型代表是＜羅曼蒂克＞，在浪漫的名字之下，歌詞卻是“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文藝腔，我已經不再是每天都覺沮喪；我只想摸你乳房、我只想摸你乳房、我只想摸你乳房、我只想摸你乳房、摸你乳房……”原來，這就是羅曼蒂克的真意。而這歌詞，也恰恰是想告訴那些以為他們是小清新民謠而聽小飛機場的聽眾，他們，早就不是在炎熱與抑鬱的夏天不停抽煙的文藝腔了。如今他們，有話要說。

要說些什麼呢？最先“派台”的“主打歌”＜爺就是一名辭職撚＞，講的是80後、90後的辭職潮。今年另一獨立樂隊Kolor就曾經在＜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裡面描述了一個不願意上班、覺得做什麼事都做不好，然後只會抱怨“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的年輕人；而在＜爺就是一名辭職撚＞裡，這位辭職辭得大義凜然的年輕人，說著“爺就是一名辭職撚，錢不需要搵亦可維生”……是的，當然不需要你去揾錢，你啃老、領綜援都可以維生嘛！在畢業既事業的大潮裡，失業問題早已變得不再有人關心、擔心，無人過問，所以，這位爺覺得，“爺就是喜愛做這一種人，各人有各人的修行”。

反過來看，My Little Airport似乎在用正面的情緒去描述這位不停辭職、換工的年輕人；但實際上，這種心比天高卻才疏氣短的年輕人，又何止一兩個呢？我在以前面試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一個剛畢業，找了半年工作都找不到的年輕人，覺得還不錯，希望他參加複試。沒想到他沒來，HR打電話問他沒來的原因，他的理由是，八點，太早了，起不來。你看，他根本不擔心自己找不到工作，因為他的父母每個月都給錢他。所以，聽到這首＜爺就是一名辭職撚＞，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些毫無職業精神也不明白職業精神為何物的“辭職撚”。

至於要談到專輯裡我最喜愛的歌，則是＜憂傷的嫖客＞。這首歌算是把My Little Airport的變態惡趣味發揮得淋漓盡致。故事裡nicole和林阿P分別飾演樓鳳與嫖客，起初以為只是一個爛俗透頂的嫖客在樓鳳的家裡傷春悲秋，嫖客想起自己痛苦的往事，而樓鳳則化身賢妻良母，不停的安慰嫖客，似乎是一個地攤文學常見的邊緣故事——直到樓鳳說出那句“哎，小費可以多給一點嗎?”之後，整首歌的情緒才急轉直下。其實這首歌正好對應＜爺就是一名辭職撚＞，因為這位樓鳳是十分的具有職業精神，在四十分鐘裡，不僅滿足對方的肉體需要，還慰藉他的心靈，讓他得到從心靈到肉體的全面釋放；而她所需要的，不是結婚，不是承諾，只是多给一點點小費而已。這位性工作者的職業精神，很值得那位辭職撚好好學習。

更妙的是nicole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夾雜在這首歌當中顯得突兀又怪異，但卻讓故事立體起來：原來，這位樓鳳還是一位“北姑”。於是，在隱隱約約裡，這首歌還講述了香港本地性服務行業大受內地衝擊的情形，從一個陰暗的側面去剖析了香港社會。＜憂傷的嫖客＞的故事講到小費之後戛然而止，這是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它也不需要結局，因為每天都在這個社會發生著。所以，就像歌曲裡說的那樣，你又何必介懷心上？

這張專輯遺憾的一點，就是像上面的這種有趣的變態，沒有持續爆滿而富有衝擊力的充斥在十七首歌裡。終於，我們的My Little Airport還是有面臨創作枯竭的時候。無論從旋律到題材，裡面的很多歌曲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像＜去信和賣碟＞反覆糾結在哪家店賣碟可以多賣一點的小聰明；把同性戀代入，但空有名字、沒有內容的＜菊花的味道＞；＜廣州足浴一夜＞聽上去，應該是可以與＜憂傷的嫖客＞相媲美的作品，一個是北上，一個是堅守本地，如果對應來寫，也可以很出彩，但是故事卻恰好犯了上面提到的爛俗的錯誤……又成了一堆陳詞濫調的自怨自艾。

這種情況為什麼會出現呢？為什麼My Little Airport如今在豆瓣等大陸的音樂網站裡聽眾可以輕鬆破萬，在面對語言隔閡的情況下都可以迎來無數追捧人士的“火爆”場面下，My Little Airport卻消失了前幾張專輯那種高漲的創作力呢？這個問題我並不想在這張樂評裡去分析，因為歸根結底，他們的音樂並不是商業大機構流水線生產的產物，這畢竟只是一個兩個音樂人低成本的“小作坊式”作品，簡單說，就是沒人管他們，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所以這張或許懶了點，搞不好下一張又會大爆發。所以，我期待他們的下一張作品，期待不要像這張那樣，好像通篇都是一個調調；期待下一張會出現＜讓我搭一班會爆炸的飛機＞又或是真正的講述足浴文化、兩地隔膜、邊緣人群、文化保育等等題材的作品。我對My Little Airport是愛之深責之切，因為他們的奇葩與變態僅此一家，是重點保護對象，也當然，希望他們可以做得更好。

– 公元1874 | 原文連結

專輯曲目：

1. 我們一起離開吧
2. 回到中學的暑假
3. 牛頭角青年
4. how can you fall in love with a guy who doesn’t know Gainsbourg?
5. 印度
6. my little angel
7. 憂傷的嫖客
8. 爺就是一名辭職撚
9. 廣州足浴一夜
10. 大象
11. 寂寞的星期五
12. 菊花的味道
13. 去信和賣碟
14. 羅曼蒂克
15. RE：迷惘的人生
16. love is not a romantic song
17. 悼二零一二年的夏